隨著年紀的增長,閱歷的不斷豐富,人對事物的看法都會發生變化。從前不理解的或許如今已經豁然開朗,從前對一些事持A態度的可能如今已經持B態度,說不上是好是壞,大概就是一種成長。
前幾天翻看自己的QQ空間,一條6年前的說說引起了我的注意。手機上顯示,2014年11月1日晚上7點,我發了一句“從來都不贊同儒家的中庸思想”。如今重新讀《中庸》,我的想法發生了一些變化。
回想起來,那個時候也沒仔細看過《中庸》整本書,就單單覺得“中庸”這個詞像一個和稀泥的和事佬,不偏不倚,遇到任何問題都是一種中立的態度,保持兩不相幫的立場。以我的性格,當然不會贊同這樣的態度。
從前將中庸理解為中立,是我狹隘了。世上事有千萬件,很難說清楚每一件事最好的處理方法是什么,如果沒有最好,那么最適合自己的那個它就是最好的,這是我現在理解的“中庸”。這不是和稀泥,應該可以算是一種生活的智慧吧。
巧的是,最近看完黃仁宇寫的《萬歷十五年》,其中有很多內容也和中庸有著莫大的聯系(按我的理解是這樣的)。在這本書中,黃仁宇提到首輔申時行,有一段這樣的話:“他把人們口頭上公認的理想稱為‘陽’,而把人們不能告人的私欲稱為‘陰’。調和陰陽是一件復雜的工作,所以他公開表示,他所期望的不外是‘不肖者猶知忌憚,而賢者有所依歸’?!边@是一種對理想與現實脫節的深切認識。
這里的“陰陽調和”觀念,讓我很受震動,我覺得這就是一種“中庸”,偏褒義的。沒有人可以完全去除自己的私欲,但生活在天地間,理想、情操又必不可少。如何平衡這二者之間的關系,需要一番奮斗。
做不到“陰陽調和”會怎么樣呢?明朝的另外兩位官員給出了我們答案。
不可一世的首輔張居正,他有治國大志,有政治理想,但肆無忌憚地利用權力滿足自己的私欲,一味地我行我素,最終招致毀滅,死后還遭到嚴厲的清算。
另一位,海瑞,我們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大清官,他保持著絕對的道德觀念,是倫理道德的堅決信奉者和實行者。在他身上,你完全看不到私欲,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極端人物。用黃仁宇的話說“他當然是極端的廉潔,極端的誠實,然而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,也可能就是極端的粗線條,極端的喜歡吹毛求疵。這樣的人不會相信為人處世應該有陰陽的分別,他肯定會用他自己古怪的標準要求部下和上司。”
這位正直的官員,他畢生精神之所寄,在于按照往圣先賢的訓示,以全部的精力為國盡忠和為公眾服務。但是,忽視陰陽的分別,最終也讓他招盡侮辱與迫害。諷刺的是,人們歌頌海瑞的正直廉潔,可沒人希望自己身邊就有一個這樣的官,為什么?因為人內心深處那些不愿公開的私欲是永遠無法被消除的,而這些私欲在海瑞面前,一絲一毫也不允許存在。
張居正和海瑞,從“陰陽調和”這方面來講,他們都做得不夠好。但是,這也不能掩蓋他們執政期間所作出的一系列貢獻,尤其看了《萬歷十五年》后,我發覺這兩位身上都有很多值得人敬佩的地方,不能用簡單粗暴的正派或反派來定位。
有陽光的地方必定會有陰影,沒有人能天真地一刀切。人是復雜的,人性是復雜的,所以我們需要“陰陽調和”的中庸智慧。